父亲和鱼儿  / 坐忘

父亲和鱼儿

文/坐忘

惊蜇的早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父亲瘦小、孱弱的身上。他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一手扶着鱼缸，目光呆滞地望着鱼缸里唯一的一条金鱼儿也漂浮在水面上，死掉了，喃喃地说着什么，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这是他养了多年的宝贝，也是他唯一的寄托。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对生活的热情也逐渐消失，与我们的交流也越来越少。只有这条金鱼，还能给他带来些许慰藉。

说起父亲养鱼儿的历史，那可真是悠来已久。在我刚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开始养鱼儿了。那时候，我们生活条件艰苦，父母文化低，在一家企业当工人，生活的艰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但即便如此，父亲还是养起了金鱼儿，他说这是他唯一的爱好，也给我们贫穷的家庭增添了许多欢乐。

每天下班后，父亲总是会摆弄他的那些鱼儿。鱼缸是他自己用小三角钢焊接，然后装上玻璃，用腻子固定做成的。大大小小好几缸，本来我们居住条件很差，这样一来，屋里基本没有多余空间了。这也引来母亲的不少怨言，父亲只是痴痴一笑，算作回应。父亲的鱼儿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的最大乐趣，放学回来就聚到父亲的鱼缸前，指手划脚，吓得小金鱼儿在缸里乱跑。父亲总是乐呵呵地看着我们，从不嫌我们吵闹。

上世纪 70 年代，父亲有一次去天津出差，买回了几尾孔雀鱼，引来了邻居老少的围观，大家都很稀奇，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鱼儿。父亲更是认真对待这些小精灵，孔雀鱼繁殖很快，父亲每天都会观察它们的动向，一旦发现有临产的鱼儿，就会急忙捞到另外一个空缸里，小心伺候，等到鱼产子时，父亲会静静守在旁边，产一条，他就捞一条放到另一个玻璃瓶里，深怕被母鱼吃掉。特别是冬天，由于孔雀鱼属热带鱼，必须保持水温 20 度以上，那时我们住的都是小平房，全靠小火炉取暖，晚上室温会降到零度以下，父亲怕鱼都冻死，每天睡觉前会用厚厚的棉被把鱼缸包裹起来，夜里并不时起来给火炉加煤。

后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养观赏鱼已悄悄融入许多人的生活中，人们从中得到了美的享受，也有了观赏鱼广阔的市场。这时我们已搬进了楼房。父亲的鱼缸也换成了从市场上买回的大气美观的智能鱼缸，再也不用担心由于室内温度低鱼儿被冻死了。父亲养观赏鱼的种类也多了起来，他的养鱼技术也越来越丰富，到家里讨要鱼儿的亲朋好友也多了起来，父亲每遇到来人夸他，就会变得眉飞色舞，一向少言寡语的父亲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

当孙辈陆续出生，父亲更是乐颠乐颠，养鱼儿的精神头更大了，他用鱼儿来哄逗孙辈，到了忘我的地步。甚至多少年不出远门，因为他牵挂那些鱼儿。

近几年，随着父亲年龄的增加，80 岁的老父亲再也没有精力养热带鱼了，他把好几缸热带鱼送给了喜欢养鱼儿的邻居，留下一个大一点的鱼缸又养了十几条金鱼儿，每天早晨仍然骑着车子到城边小河里捞鱼虱子，并晒一部分，用于冬天喂鱼儿。但母亲的去世改变了这一切，父亲一下变得苍老，走路也靠拐杖了，对一缸金鱼也无心打理，随之一缸金鱼儿一一死去，剩下一条在鱼缸里慢慢游着，父亲让我帮他买点鱼食，每天象完成任务一样伺候着它，不定期换水。

忽然有一天开始，父亲和鱼儿说起了话，这条金鱼儿仍然顽强活着，父亲也一天天苍老。再有一天，母亲己去世 3 年，父亲忽然问唯一还活着的金鱼儿为什么不死，并久久地看着。现在鱼缸里空空如也，父亲如释重负，萎缩在沙发上，目光更加呆滞。祝愿父亲健康长寿。

作者简介

李国平，笔名坐忘，自治区直属机关公务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协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内蒙古楹联协会会员。多篇作品在区内外刊物发表，出版诗集《心斋》、《红尘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