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垓下歌》赏析 /李淑章

这是内蒙古师范大学李淑章教授连载于《北方新报》的原稿，经作者同意，观网将连续转载，供读者阅读欣赏。

关于作者本网简介如下∶

李淑章，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曾担任内蒙古教育学院中文系主任。现任内蒙古自治区教育学会学术委员，自治区普通话测试和规范汉字工作的视导员，被聘为内蒙古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院继续教育领导小组的领导成员。

主讲课程：

主讲“现代汉语”、“古代汉语”、“写作”、“演讲学”等课程。

主要成就：

先后在全国重要报刊上及内蒙古社会科学、内蒙古教育学学报、内蒙古师范大学语文学刊、内蒙古政协等刊物上发表人文方面的论文数百篇。

出版著作：

《文言虚词例释》（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79、1980年两次印刷，共印16万册）。

《文言短文百篇译解》（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1）。

《中华赤子佳话》（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5）。

《演讲学》（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9，任主编，并撰写三章一节，约十余万字）

《中国古典文学人物形象大辞典》（内蒙古出版社，1998，主编）。他撰写近10万字，该书2000年获内蒙古自治区第六届社会科学成果奖。

2001年和2003年，呼和浩特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组织编写的家教系列读物《家长学校读本》共三册，他担任主笔；三册书共55万字左右，他撰写了10万字左右。

2022年，中华书局出版《众里寻他千百度—淑章谈古诗词》，全国发行。

获奖记录：

1985年被评为“内蒙古自治区优秀教师”；

1986年被评为“全国职工教育系统先进教师”；

1990年6月，其作品《演讲学》获中国写作学会首届优秀科研成果二等奖北方十五个城市优秀图书奖。

1993年被评为“全国教育系统劳动模范”，同年被授予“人民教师”奖章。

《北方新报》“淑章谈古诗词”开栏的话

如果你想走近中国经典古诗词，那么，就来读读“淑章谈古诗词”吧。李淑章教授是内蒙古国学研究会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是内蒙古汉语言文字研究会名誉会长。最近有专著《中华绝美古诗词百首解析》出版，在全国发行。多年来，李淑章教授一直为本栏特约撰稿人。李老谈古诗词，从讲作者故事入手，以独特视角娓娓道来，陪伴读者欣赏作品，视野开阔，知识点多，间有指谬匡正，给人启示多多。正是：淑章一席谈，经典显真传。

2018.6.6

项羽《垓下歌》赏析

李淑章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垓下歌》是项羽兵败后吟唱的一首诗。这首诗是项羽当时的心声。虽然只有28 个字，但却写出来了项羽叱咤风云的一生，也抒发了他陷入刘邦军队重重包围之中的那种愤懑与无可奈。

我们先来简要地讲讲项羽一生的片段故事。

项羽   （公元前232 年—公元前 202 年），名籍，字羽，楚国下相（今江苏宿迁）人，军事家。他是楚国名将项燕之孙，是举世闻名的我国古代英勇无敌的武将。清代著名《史记》评论家李晚芳评司马迁的《项羽本纪》时写道：“羽之神勇，千古无二；太史公以神勇之笔，写神勇之人，亦千古无二。”可见项羽真是盖世英雄。我们与下面的三个故事联系起来读这诗，会有诗如其人的感觉。

1. 项羽从小死了父亲，在叔父项梁的培养下长大的。项梁让他去认字写字，他不想学；又学剑，还是不学。项梁生气了！项羽说：学字，只能写一些人的姓名罢了；学剑，也只能抵挡一个人而已。我要学能够抵挡万人的本事。于是，项梁就让他学习兵法；他很高兴，但结果还是半途而废。又一次，秦始皇到浙江渡钱塘江之时，许多人围观；项梁和项羽叔侄俩也站在江边观望。项羽看见威风凛凛的秦始皇，就脱口而出：“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我一定要取代他！”

2. 秦朝末年，爆发了陈胜吴广领导的农民起义，刘邦和项羽率领的两支军队也起来推翻秦朝的统治。一次，项羽的起义军与秦将章邯率领的秦军在巨鹿（今河北邢台市）大战。当时，项羽引兵渡过漳水（据说是由巨鹿东北流向东南的一条河）。项羽就命令全军：把做饭的锅全部砸碎，把渡河的船全部沉到河里，只带三天的粮食。他用来激励士卒：此战不胜，必死无疑！结果大破秦军。从此，项羽的军队威震诸侯。我们熟悉的“破釜沉舟”的成语就来源于此。

3. 后来，刘邦与项羽为了争夺天下又打了起来。最初刘邦根本不是项羽的对手，后来由于种种原因项羽节节败退，最后被刘邦的军队围困在垓下（今安徽省内）。那时项羽手下只剩28 人。他对手下将士说：“不是我项羽不行，是天要灭我呀！”为了证明他的话，他就独自一人冲进刘邦的军队中，一口气杀了好几百人，他自己也受伤十几处。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乌江江边。乌江亭长劝他渡江，以便东山再起；而项羽坚决不肯。他说：“江东八千多子弟跟着我去打仗，现在无一人生还；江东父老即使怜悯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他们？”于是，他把自己心爱的乌骓马赠给亭长，然后拔剑自刎。

现在，解释诗中的几个词语：1. 垓（gāi）下：古地名，据说在今安徽省内，具体在哪里，有争议。2. 拔，这里是“移”的意思，不能当“拽”讲；拔山，就是移山。3. 兮：文言助词，类似于现代汉语的“啊”。4. 骓（zhuī）：指项羽所乘之乌骓马。5. 逝：这里指奔跑。6. 虞：项羽的爱妻，即虞姬。7. 奈若何：拿你怎么办。若，你；指虞姬。

最后，赏析这首诗。

1. 第一句“力拔山兮气盖世”。当你读到这句诗时，恐怕就会吓一跳：这是什么人，说话的口气这么大！可当你知道这是项羽在作诗时，你就可能会这样说：英雄就该是这样!“力拔山兮”, 意思是我的力量可以移山啊；“气盖世”则是说我的豪气可以压倒战胜所有的世人。从这首诗中我们至少可以想到两点：一是会想到项羽真是“千古无二”的英雄，诗句虽然有些夸张，但你觉得这样的说法用在项羽身上也无不可；二是你也许会想到项羽这样估计自己的气势，恐怕正是他目中无人的自白，这话也无形中显露出他最终失败的重要原因。

2. 第二句“时不利兮骓不逝”。很明显，这句诗告诉读者，项羽对自己的失败，自始至终不去从自己优柔寡断、有勇无谋、沽名钓誉，以及连自己的亚父范增都疑而不用等方面找原因；却一味认为只是时机对他不利，即认为是天要灭他。你看他明明说道：时机对我不利呀，连我的乌骓马也跑不动了。

3. 第三句“骓不逝兮可奈何”。这句诗似乎是第二句的重复。但，这正是项羽悲从中来无可奈何的反复呻吟。你看，当年跺一脚地球都要震颤的英雄，如今竟落得人困马乏、心力交瘁却又束手无策的境地，读者是不是也会不禁潸然泪下呢！啊，诗的本质竟然由项羽诠释出来了！

4. 第四句“虞兮虞兮奈若何”。这是接着第三句“可奈何”的又一次重复呻吟。“虞兮虞兮”，是面对他的爱妻的呼告：“我深深爱着的虞啊虞啊---”

“奈若何”是问虞姬：“我也精疲力尽了，马也跑不动! 可你该怎办呢?”项羽虽然不是“气短情长”之人，但说他是爱江山也爱美人的英雄似乎绝无不妥！

如果有人要问：“虞姬是怎么回答的？”我们知道有一个“霸王别姬”的故事，说是在项王自刎之前的一天夜间，酒后的虞姬佯作高兴的样子，为项羽拔剑起舞，最后突然自刎而死。但这个“霸王别姬”的故事，是后人想象的，司马迁的《项羽本纪》中可并未写虞姬的结局，只有下面这段话：

项羽“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现在，我们可以说基本上讲清了这首《垓下歌》的来龙去脉，而且好像也感受到一位旷世英雄不平凡的生涯。至于，读者对其诗其人怎样评价，以及从中受到怎样的启发，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